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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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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蟹

胡輕曼承認,她是被“黃酒燉青蟹”吸引過來的。如果能打分,胭脂鵝脯是二星,酒燉青蟹是五星。尤其是獨愛青蟹的那股青草味,現在養殖青蟹的這個氣味已經很淡了,但是野生的還很濃郁。她與別人不同,就喜歡這獨特的腥味。

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。裏面四人主動和胡輕曼問了好,尤其是兩位男士的態度,已從嬉皮笑臉切換到彬彬有禮。

蕭賀晨讓胡輕曼隨意坐,自己坐到鋼琴前,打開琴蓋,挽起袖子。

秦言走到他身邊,問可以開始嗎。一邊示意韓依菲架好DV架。

“等等,我先來段卡農熱身。”蕭賀晨活動了一下十根手指。餘光瞟了眼胡輕曼,見她坐到了一邊。韓依菲也坐到了她旁邊。

“你給個調。我附和你。”秦言也打開架勢,把琴弓放在琴弦上。

“C大調吧。D大調你剛剛已經拉完了。”說著,蕭賀晨的手指便在琴鍵上開始彈奏,琴鍵連著琴錐和擊弦機,清脆如叮咚泉水一般的樂聲從裏面傳出,撞擊著響板,如把聲音過濾了一樣,傳到了大廳的每個人耳朵裏。小提琴的聲音在一段和-弦後也加了進來。

卡農本就是一段傳統的和-弦組成的旋律。可以由不同的演奏者翻來覆去演奏八個和-弦,最後組成一段時緩時急的樂曲。在這個聲樂中能感受到似火的熱情,或者喃喃的情-人低語,心中的悲喜也被牽動起來。

隨著音樂,胡輕曼看向在夕陽餘暉下的蕭賀晨。他脊背挺直,把袖子挽到了手肘,露-出了一段結實修長的小臂。微白的膚色被陽光攏了一層淡金,手背處的青色筋脈略微凸-起,與手指骨節蜿蜒纏繞。

一曲終了,祁雲繁先鼓掌。

“好聽好聽。”

夏茵也鼓掌,覺得比平時在音響裏聽到的更生動一些。

“你為什麽不把鋼琴方向調個個兒?”祁雲繁指著大廳上方,“本來這裏就設置了一個小穹頂,如果鋼琴換個方向,聲音會更聚集嘹亮。”

“我是彈鋼琴,又不是聽鋼琴的。換方向的話早上陽光會照到眼睛,不舒服。”蕭賀晨說完,祁雲繁笑他“太任性”。他也不言語,轉頭又開始彈樂譜上的音樂,就是祁夏兩人訂婚宴上需要彈奏的那首。

彈到中段,秦言也加入進來。大家的目光又落在了秦言身上。

秦言容貌英俊,加上這幾年一直活躍在娛樂圈,本身就對外形比較在意,今天他也是特地修飾了一番過來。晚霞側落在玻璃窗上,反光了幾縷到他身上,看起來好似一副油畫裏的音樂家。

胡輕曼沒有近距離看過大明星,也隨著音樂有點看住了。

一曲也就四五分鐘,很快就結束了。韓依菲錄完了,拿給秦言看。兩人核對了一遍。

“你錯了好幾個音,我都差點被你帶溝裏去。”蕭賀晨擡了擡下巴,指著DV裏面放的一段。

“你單獨錄一段吧。我拿回家跟著練一下,不然我不熟。”秦言收了小提琴,站到蕭賀晨旁邊,看他彈。

“你坐那邊去。”蕭賀晨指了個很遠的位置,讓他離得遠遠的。

韓依菲看出了端倪,拉著秦言說:“林嬸今天會做醪糟沖蛋,你去廚房等著。”

“真的啊!”秦言聽了,眉毛跟著飛了起來,轉頭就往廚房蹦去。

蕭賀晨安靜地彈完了一首,韓依菲收起了DV。林嬸那邊也開始端菜出來。

“可以開吃了嗎?蕭大人?”祁雲繁已經有點餓了,砸吧砸吧嘴。

蕭賀晨看了看胡輕曼,她臉朝窗外,不知在看什麽。漫不經心地回了個“嗯”。

祁雲繁讓夏茵拉胡輕曼過來,夏茵過去,攬了胡輕曼,低聲和她說了幾句。

原本的巖板餐桌是長方形,因今天人多,林嬸把桌子整個展開,是個八人坐的圓桌。韓依菲主動坐在蕭賀晨的左邊,再把秦言拉到自己的另一邊。祁雲繁和夏茵也落座,現在就剩蕭賀晨的右手邊的位置空著。這擺明是給胡輕曼的。夏茵見她還杵著,就挽著她的手臂,按到了位置上。

因是八人座,只坐六個人,位置就很寬敞,大家坐得也沒那麽挨著。幾份小菜已經上桌,除了胡輕曼和夏茵兩人,其餘幾人都是比較熟的,坐下就拿起筷子開吃。

胡輕曼只夾了面前的一塊燒雞,還沒吃完,一-大盤的酒燉大青蟹就端了上來。一股黃酒和海青草香夾雜撲面而來。

“你們力氣大,蟹大腳你們自己弄。”林嬸遞過一個廚房鉗子。

胡輕曼看了看那個廚房鉗子,夾的部分還沒青蟹的大螯大,直言:“這不夠大。恐怕夾不了。”

大家都沒想到這個。林嬸就說去樓下倉庫拿鐵砧來,她拿廚房錘敲開。蕭賀晨應聲下樓去拿。

“你是平縣的嗎?”夏茵記得以前祁雲繁介紹胡輕曼的時候,說過她是H市下面的平縣搬來的。平縣靠海,歷來有漁民打漁捕蟹。

“是的。”胡輕曼倒是沒否認,“小時候,每年青蟹最肥的時節,會有學生給我爺爺送來。”她笑了笑,天魔星不在,她自在了些。

“你爺爺是教師嗎?”夏茵問。

“對。”胡輕曼笑著說,“是位古板的初中數學老師。”

說著,蕭賀晨進來了,把鐵砧遞給林嬸。又看大家都很輕松的樣子,就問在聊什麽。

“在聊等會怎麽讓你出糗。”韓依菲接嘴。

“你們倆最壞了。”蕭賀晨指了指韓依菲和秦言,“剛剛把路易的項.圈帶我脖子上,我還沒報仇呢。”

“雲繁也給你帶了,你怎麽不說他?”秦言不依。

蕭賀晨不接茬,看向秦言說:“你最好多喝點醪糟,等你醉了,我把你扒光。”

“有我在,你休想欺負他。”韓依菲挑著眉毛說。她才不會吃嘴巴上的虧。

這幾人過分地熟稔,說起話來也不避諱。夏茵聽著不好說話,正好祁雲繁給她剝好了一只大螯,她接過趕緊吃。

韓依菲見蕭賀晨還想放狠話,拿過林嬸遞過來的盤子,放在他面前:“你就快剝吧,輕曼等著要吃呢。”

蕭賀晨剝大螯不是很內行,沒有順著肉質的紋路去剔。胡輕曼看不下去了,主動接了過來。

“哦,原來是這樣。”他看著胡輕曼一筷子就把裏面的肉挑出來,點點頭。

“也有你不會的?”她笑著轉過臉,想把螃蟹肉遞給他,卻不知他探頭過來看,靠得有點近。溫熱的氣息打在脖子上,她不禁往後縮了縮。

“給你吧。”他把盤子放回到她面前。“我吃不慣這個。”

“以後也要學會吃,輕曼家每年都有年輕小夥子送青蟹過來。”韓依菲講起剛剛胡輕曼說的,“人家一年要吃幾筐的青蟹,你倒不入鄉隨俗?”

胡輕曼聽她意有所指,就解釋爺爺早已過世,她家已經不怎麽吃青蟹了。

“你爺爺是數學老教師?”蕭賀晨倒是好奇了,“我爺爺退休前也是Z大數學系的,看來你我兩家,也是系出同門。”

這中學教師和大學教授的差別可大了。胡輕曼可不想攀附這層關系,只好笑笑不說話。

韓依菲見他倆有點尬聊,就出面解圍,問了胡輕曼一些工作上的事。

“嗯……”胡輕曼斟酌了一下,還是直說了,“我的工作可能要換了。”

話音剛落,她左邊的筷子不自覺地頓了一下,但很快又夾回了青菜,放到碗裏。

“為什麽呀?”韓依菲還有業務想和胡輕曼談,她的公司也想做一下線上推廣。

“因為離家太遠了。”其實胡輕曼還在猶豫,買車的話,手頭的錢暫時不夠,之前買房的錢,她全部存了不能提前取出的銀行理財產品。

韓依菲聽說,即刻拍了右邊的蕭賀晨,厲聲:“這問題還沒解決?這都多少天了?”

大概對面前的蔬菜特別著迷,他又夾了一筷,轉頭向胡輕曼,語氣有點無辜:“有人怪我了。”

胡輕曼沒接他的話,朝韓依菲笑了笑,說:“我還沒完全離職,你需要什麽,我可以幫你看看。”

“當初我們蕭總說了要弄輛班車給你,怎麽食言啦?”韓依菲還逮著人奚落。

“我安排周叔了的……”這話的尾音,蕭賀晨用了點氣音,顯得有點委屈。

這委屈翻浪似地撲過來,怕是躲不過去,胡輕曼只好撿其他的話岔開話題。“其實我在旁邊小區看了套房子,但是又因為我閨蜜不和我合租,我嫌貴就沒租下來。”

“哪個小區?讓小晨晨給你掌掌眼。”韓依菲順著說下去。

“算了,不麻煩了。已經被人租走了。”說話太多影響吃東西,胡輕曼不想繼續聊了,只客氣地把付眉的聯系方式給她,好讓她聯系。

韓依菲也就答應了,不再說下去。

席間,其他人又聊了聊。說到了祁夏兩人的訂婚的事。結過婚的秦言和韓依菲提了些過來人的建議。他們四人二來二往聊地高興。因為螃蟹肉不頂飽,剝了大半個吃還覺得餓,胡輕曼只好盯著面前的燒雞,又不好意思吃太多,畢竟骨碟裏都是雞骨頭。

“你們要吃米飯壓一壓嗎?”蕭賀晨問大家,都說要。他就起身去廚房,才進廚房門,立刻又退了出來。

“廚房裏怎麽有只雞?”

“那是好東西,最近你那麽累,讓林嬸燉了給你補補。”是夏茵特地拿來的,還是平縣的特產土雞。

“嗯……謝謝。”蕭賀晨回答地很勉強,又朝林嬸喊打飯。林嬸許是沒聽清,端了幾碗生雞蛋出來。

她給每人沖了醪糟蛋,又跑廚房去了。

蕭賀晨嘆了口氣,似是下了巨大的決心,挺直腰桿,再次進入廚房。須臾出來,只端了一碗米飯,推到了胡輕曼手邊。

“這大家都沒……”胡輕曼想把飯推回去。被蕭賀晨一把按住。他的手指發涼,隱約還有點顫。

“別客氣,你是客人。”示意她快接了飯過去,這是他鼓起巨大勇氣盛來的。

其餘兩位男士見狀,也起來去廚房盛飯,兩人各自端了兩碗,分了一碗給身邊的老婆大人。

“你們也不告訴林嬸打碗給我?”

“林嬸的助聽器沒電了,現在只有你和她用手語才能交流。”祁雲繁聳肩。

蕭賀晨瞪了祁雲繁一眼。祁雲繁看到了也當沒看到,低頭輕笑。

胡輕曼聽出了一點端倪,擡頭看了眼她左手邊的人,發現他臉色有點白,耳朵尖卻微微發紅。

這時林嬸剛好出來。蕭賀晨似是逮住了救星,朝林嬸打了幾個手勢。林嬸進廚房,端了碗飯出來。

活雞危機已解除。幾人又松泛了起來。

秦言喝完了醪糟蛋,又興沖沖地往廚房跑。韓依菲見他臉已經紅了,怕是喝太多,趕緊把他拉回來。明天一早他還有活動,可不能再喝下去。就拿熱毛巾給他擦了臉,拉回家去。

祁夏二人見秦言他們走了,也起來告辭。

“那個……”蕭賀晨叫住了祁雲繁,悄聲說,“雞……可以帶走嗎?”

“不如送給胡女俠?”祁雲繁和他咬耳朵,“畢竟是茵茵送的,拿回去她又要說我。”

“好吧。”蕭賀晨也不再拒絕。

兩人走後,他回頭看在中島臺旁洗手的胡輕曼,問她:

“你要吃雞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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